回不去啊,敖鲁古雅helliphe
在大兴安岭山林深处,我们认识了觉乐。
热情好客的觉乐,让我们到他家“撮罗子”(东北狩猎和游牧民族的一种圆锥形“房子”)前坐下,喝茶、喝酒,带我们参观他们家的驯鹿。
觉乐是敖鲁古雅人——严格名称是敖鲁古雅温克族人,但他更愿自称敖鲁古雅人。
敖鲁古雅人的“撮罗子”
左数第三人为觉乐
“敖鲁古雅”,是“杨树林茂盛的地方”之意;"鄂温克",意为"住在大山林中的人们"。
敖鲁古雅鄂温克人,是多年以前从俄罗斯勒拿河一带迁到额尔古纳河流域的。早在勒拿河时代,他们就开始驯养和使用驯鹿,是我国唯一以饲养驯鹿为生的民族,被称作“使鹿部落”,有“中国最后的狩猎部落”和“世界级的狩猎部落”之称。
早年牧放驯鹿照片
年,一向平静的敖鲁古雅人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随着环保工程的实施,加上要加快他们向现代文明发展的步伐,当地政府做出决定,对敖鲁古雅鄂温克猎民实施生态移民:全族上缴祖辈相传的猎枪,迁至数百公里外的根河市附近居住。
仿芬兰民居的新驻地很漂亮:崭新的民房,红色的屋顶,雪白的墙壁,每家都有个大院子,由各具特色的围栏隔开。室内都是两室一厨一卫格局,有水电、有线电视光缆和暖气管道。乡里还有小学、卫生所、敬老院和鄂温克民族博物馆等设施。
新敖鲁古雅乡
新居的住房
然而,在与我们交谈中,觉乐流露出的,却是对“老敖鲁古雅”深深的不舍。
“在老敖鲁古雅,我们的生活是快乐的,而现在,快乐没有了。”
觉乐忘不了的故乡
老鱼似乎看到,五尺汉子的眼中,有隐隐的泪光。
在这个民族中,有着这样的眷恋和困惑的,远不止觉乐一人。
比方说,柳芭。
柳芭是这个民族最后一位萨满(部落首领)的外孙女。上世纪80年代初,她考入中央民族学院美术系学油画,成为敖鲁古雅的第一个女大学生。
柳芭在荧屏留下的最后形象
大学毕业后,柳芭分配到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当美术编辑,留在了城市。
结束了游牧狩猎生活的柳芭,对都市的生活既兴奋好奇又孤独无助。她曾在访谈里说:“刚参加工作时我的热情很高,积极性也很强。但工作时间长了以后,就感到很孤单,……想念驯鹿和山林的那种以猎为生的生活”。
是的,柳芭自小在森林长大,与驯鹿为伴,那种直爽、天真、原始的性格根本无法适应城市的人际关系。据说领导批评她时,她会回敬以耳光,这对敖鲁古雅人来说,只是简单的表达情绪的方式,但在城市里,你可以想象出她的行为会给周围的人带来怎样的错愕。
终于,柳芭无法抗拒大山的呼唤,辞去了城里的工作,回到了她日夜思念的故乡。
故乡的山水,很快激发出柳芭的艺术潜能。为更好传扬民族传统文化,柳芭创作了许多皮毛画。她的皮毛画构思奇特,工艺精湛,堪称一绝,广受欢迎。
柳芭的作品
柳芭的作品
柳芭的作品
看柳芭的作品,你会感觉,她一定不是一个新生命。她的前世,应该就是森林中一朵被驯鹿嗅过的小花,被轻轻踏过的青草,被亲吻过的敖鲁古雅河水。
1997年,以柳芭为主人公拍摄的纪录片《神鹿啊神鹿》获德国柏林电视节大奖和上海国际电视节大奖,柳芭自此被誉为“神鹿的女儿”。
可惜,这位大兴安岭密林中走出来的敖鲁古雅才女,其激扬蓬勃的艺术生命成于斯也毁于斯。年她在一次意外中不慎溺水身亡,年仅42岁。
美丽的大兴安岭
一年后,她的民族彻底走出森林,结束了游猎生活。
是巧合吗?一个民族结束了她原有的生活方式,而柳芭在这个时候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家乡的河里,柳芭以画作表现本民族生活的艺术生命戛然而止。她的民族搬离了大山森林,她选择让灵魂永远安住在这片她终生眷恋的热土上。
还有柳芭的弟弟:维佳。
年,年轻的维佳来到北京中央民族大学美术系学习。学习过程中,内心世界丰富的维佳很好地掌握了美术理论和技巧,逐渐展现了一个有天赋的艺术家的潜能。然而,和姐姐一样,维佳也是不堪生活方式的差异,不能很好地融入到城市当中,从而,也毅然离开京城回到了大森林。
忧郁的维佳
回到大森林的维佳,似乎被鄂温克的天神赋予了灵性和才情。他是森林的宝贝,守护森林的同时,森林也在保护着他。森林和他融为了一体。即使在维佳酒后的随意吟诵中,都表达了他对森林的热爱和依恋之情:
传唱祖先的祝福/为森林的孩子引导回家的路/我也是森林的孩子/于是心中就有了一首歌/歌中有我父亲的森林母亲的河/岸上有我父亲的桦皮船/森林里有我母亲的驯鹿/山上有我姥爷隐秘的树场/树场里有神秘的山谷
尽管算不上个好猎人,但维佳喜欢猎枪,就像喜欢画笔一样。政府颁布禁猎条例以后,曾派收枪工作组收缴猎枪,其他的猎民都把枪交了出来,维佳却背着自己喜爱的猎枪翻山越岭,跟警察捉迷藏。后来被警察堵到悬崖边,他抱着枪闭眼就跳了下去,幸好有一棵大树挂住了他,才没有摔坏,继续逃。最后跑到一个猎民点,看到了在那守候着的警察。
在强大的现代文明面前,维佳热爱的传统文化,就如同他心爱的猎枪一样,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一击。面对着城市化了的新敖鲁古雅,维佳极为痛苦,开始整日酗酒,用酒精在维系着自己的精神和生命。
在新敖鲁古雅乡,许多被“连根拔起”,无法在城市找到自己精神归属的敖鲁古雅人中,酗酒者不在少数。
也有顽强坚持者,比如他们的女酋长,也是“中国最后女酋长”的玛利亚·索。
玛利亚·索,是敖鲁古雅人的精神领袖。
“最后的女酋长”玛利亚·索
她,曾经是已故酋长丈夫生前的好帮手,一位出色的女猎手。玛利亚·索最清楚驯鹿的习性,驯鹿什么时候应该在什么地方她很了解,猎民们按照她的吩咐去寻找放养的驯鹿,一找一个准。
新敖鲁古雅乡建成后,绝大多数族人都迁出了山林。但玛利亚·索却执意留在山上,她知道,离开了山林,不会狩猎的敖鲁古雅人,就不是敖鲁古雅人,神鹿离不开山林。
面对鄂温克民族驯鹿和狩猎文化的逐渐消亡,老人向林外的人们悲怆倾诉:“一想到鄂温克人没有猎枪,没有放驯鹿的地方,我就想哭,做梦都在哭!”“我只想回到驯鹿身边”……
玛利亚·索与她的驯鹿
年8月,以“女酋长”玛利亚·索为原型,中国首部使鹿鄂温克大型原生态舞台剧《敖鲁古雅》在北京保利剧院上演。只是随团去北京公演时,玛利亚·索才生平第一次带着第一张身份证离开山林。那年她已经92岁。
如今,已经百岁的女酋长依然独自留守在山上的桦皮帐篷,守护着她的驯鹿。
然而,她的坚守还能有多久,又有多大意义呢?
或许,让敖鲁古雅人集体搬迁到新居,是出于改善他们生活状态的好意。可是,不知你想过没有,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兴安岭深处的敖鲁古雅人,早已和大山、森林融为了一体,他们注定是只属于大兴安岭的生命音符。让这样一个民族骤然离开山林,无异于抽去了他们的灵魂。没有了灵魂,再好的物质生活,又有什么用处?
觉乐伤感地说,我好多次在梦里,又回到了老敖鲁古雅。
他只能在梦中,才能回到那虽然简陋,却让人无比眷恋的家园了。
敖鲁古雅,永远的记忆
(本文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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