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地居民节选

林地居民(节选)

◎苏 莉(达斡尔族)

我一直在想,土狍走的那天,刚刚入冬的阿龙山是不是已经很冷了?

我们在年8月份上阿龙山的时候,是大兴安岭最温暖的季节,但是气温最高不过20度,是我们心目中初秋时节的样子。

我们到达根河那天已近晚上八点,恰逢根河全年唯一一次全城停电检修,多亏闺蜜雪莲车技高超,带着我们一路摸黑进城,居然在从来没去过的情况下,顺利找到了在根河等着我们的宋仕华老师。我和宋老师的第一次见面就在这样的暗夜里,在这个北中国几乎可算是最北方的森林小城中。

第二天清晨,敖鲁古雅揭开它神秘的面纱,给我们呈现出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这些使鹿部鄂温克人的定居点经过了重新改造,每家一栋二层木屋,漆成暗褐色,有芬兰萨米人住房的特色,据说是由芬兰设计师来设计的。昨夜我们居然就是在这样的木屋里休息的。芬兰的萨米人也是养驯鹿的民族,与萨米人保持如此的一致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考虑,但是敖乡从此的确很有异域感。

空气是湿润的,散发着绿色植物的芬芳。在这个冷极的短暂夏日里,完全不适合任何粮食作物生长,所以人们任凭生命力旺盛的植物自由生发,随它们想把自己长成什么样呢。于是我还看见长得巨高的柳蒿芽在老乡们的院子里。还有他们晾晒的毛皮制品以及搭在院子里的帐篷,一下子就把他们与山林的关系展示得一览无余。

回想在敖乡的那几天,几乎每天都下一场大雨。每天早晨还都会有山雾弥漫,雾气中的大兴安岭若隐若现,那种来自山林的神秘气息至今萦绕着……

营 地

从敖乡去阿龙山,也有近三个小时的路程,宋老师提前联系好了车,我带着女儿和同行的版画家山丹乌恩祺夫妇组成此行采风小组,向着我们倾慕已久的中国最特别的一个族群居住的角落进发。

在阿龙山上,那时只有八个猎民点了。因为上交了猎枪,确切说,这些鄂温克人应该算是牧人,放牧驯鹿的人。那些温顺的驯鹿却也有它们倔强的时候,它们只吃山上最新鲜的苔藓,因此它们决不妥协接受山下被饲养的生活,它们要自由地在林中穿梭,呼吸最清澈的空气。这些与驯鹿相互依存的鄂温克人,这些像驯鹿一样喜欢自由自在生活的鄂温克人因此选择留在山上,继续坚守着自己的传统生活。

据说这个猎民点是巴拉杰依和安道父女新分出来的,盛名已久的玛丽亚索他们的猎民点不在这里。我们去的那天,山上有安道、土狍父女,有柳霞、维佳姐弟还有柳霞现在的伴侣老翟。

帐篷里的规矩则一如既往,以炉子为中心,炉子后方左手边的床是玛鲁神位,是男人睡觉的地方,女人不可以绕着炉子过去,更不可以睡在那里,女人睡觉的地方是门口的两侧。打刀的男人在族群里拥有至高的地位,他可以睡在玛鲁神位,也可以躺在女人这边的床上,但是他躺过的地方女人不可以再躺了。对女人的禁忌还有,男人打刀的时候女人不可以到工作地点去,即便搬迁到别处看到林地里有曾经打过刀的地方,女人都不可以到那里去。

帐篷边上的货架子是他们传统的样式,顺着帐篷门从头至尾摆放,树根冲门的方向,树梢不砍干净,留着树枝,取生命力强、驯鹿健康兴旺的意思。

帐篷外面还有一个蓝色的棚子,算是大家的起居室,吃饭、会客。夏天的时候他们在外面搭的炉子上做饭,厨具、存放物品的桦树皮容器等生活用品都放在外面,两个狍皮垫子也那么随便扔着,下雨也不收回来,就那么随便让雨浇着。

我从文学作品里所感知的敖鲁古雅可能更原始一些,但是当我亲身来到他们之中,发现改变还是存在的,比如他们的帐篷,不再是传统的样子。而且他们还有了太阳能,晚上的时候还可以看电视,给手机充电、照明、听音乐。只是手机基本没信号。仿佛与世隔绝。

据说他们用来烧火的木材也要报批林业部门,不是随便砍伐的。如果来客人了,没处坐,他们会抽出粗一点的木柈子起来当凳子用,只是这个“凳子”十分不稳定,维佳和柳霞喝多了坐不稳就会向后倒去……

旁边有个原始风格的绰罗子,里面存放着一些食物,不住人。因为里面不生火,可以保鲜。

从那只总来偷吃东西的林中小鸟上来看,这里平常的日子会是多么寂静。土狍在我们上山之前特意嘱咐宋老师带些瓜子来,为的是喂这些小鸟。她说,有时候小鸟会直接落到她的手上取食。无奈我们到了山上,人声嘈杂,没能见到那一美妙瞬间。

土狍和安道

之前听宋老师提起土狍,以为是个男的。后来在上山之前的清晨,遇到一个叫侯二的汉人,宋老师说,这是土狍的丈夫,才知道土狍是个女的。宋老师说,敖乡的女人嫁给汉人的也挺多,那些汉人也愿意娶敖乡的鄂温克女人,因为政府对鄂温克人的各种照顾政策也会惠及到他们。到了阿龙山上,见到了土狍,没想到竟是一个四十多岁妖娆的女子。带着一副夸张的红耳环,也很像个超凡脱俗的艺术家。

一起坐在外面喝酒、吃饭。土狍答应给我们唱歌,唱的是鄂温克民歌,好听!她后来和我说,她给她儿子小时候唱鄂温克歌,她儿子一脸茫然,说听不懂,妈妈。让她很沮丧。她的丈夫是赤峰这边的人,土狍说她实在不习惯赤峰这边的天气,太热了!大概从小生活在寒冷的密林中的人无法忍受凡俗人间的热度。

土狍的性格并不像她一开始看上去那么温柔,如果什么话刺伤她的自尊心,她立刻翻脸不认人,决不虚伪。但是后来她越来越喜欢我,说我长得特别像她的一个亲戚,她于是总过来抚摸我的头发,和我贴脸,亲吻我。我实在是没接受过这样的阵势,但是我小心翼翼,生怕让她感觉被冒犯。对于异于我们自身的文化,保持尊重是我们的必修课,决不可以以一己之见去评价他们。

土狍是道爷的女儿,也许,这个民族最后能够留下来的就是这种敢恨敢爱、最直白、最真挚的性格了吧。

安道,就是大家口中的道爷,是这个族群里最后一个会制作桦树皮船的人,也是最后一个会打他们狩猎用的刀的人。如果他去世,这门手艺就失传了。我后来在敖乡博物馆里见到了桦树皮船,像一把长长的弯刀,船身狭窄,仅容一身,想必是为了应对密林中的激流而有如此设计,实在很难想象它在水中行驶的样子。是否像一片落叶漂在水面?他们栖身的河流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激流河,这个河流的名字经常出现在维佳的诗句中。

道爷的汉语没有维佳他们那么好,多数时候就那样静默地拄着拐杖坐着。可能也是常年受林中风寒的侵蚀,行动不便。但是每当看到宋老师,他的脸上就会露出笑容,还和宋老师玩一种只有他们俩才会玩的碰胳膊的游戏,看了令人动容。

道爷也是这个族群里三个硕果仅存的老人之一,另二位,一个是百岁老人玛丽亚索,一个是芭拉杰依。

我后来在根河小城入口的大幅宣传画上看到了道爷,是道爷年轻时候的样子,背着猎枪,穿行在白雪皑皑的密林中,是那么的英姿勃发,我的眼眶忽然盈满泪水,一个时代,一种文化也许正在渐行渐远……

柳 霞

在阿龙山巴姨猎民点,巴姨的女儿、柳芭的妹妹、雨果的妈妈、维佳的姐姐——柳霞,喜欢喝酒,因此喜怒无常。

柳霞没有牙了,柳霞喝多了就唱歌,唱着唱着就泪流满面……

我后来下山后,在顾桃著名的纪录片里得知了柳霞的故事,《雨果的假期》看得让人心酸,柳霞因为照顾不了儿子雨果,雨果被送到了南方的学校里住读。她想念儿子啊,想念的厉害了就一边唱歌一边流泪。顾桃拍得好极了,即便他们不喜欢他这么表达,但是时间会证明,顾桃的表达是对的,他记录了这个特殊族群一个时期里最真切的样貌。令人感慨万千。

柳霞把易拉罐装啤酒叫做铁罐儿,后来我们觉得这个称呼好极了,就都把啤酒叫做铁罐儿。

在那个蓝色棚子下面,我们和他们在林中共进晚餐,吃着他们特意给我们烤的马鹿肉和宋老师给他们带上山的各种食物,喝着宋老师带来的“铁罐儿”,夕阳穿过密林曲折地投射在我们的身上,炉子里的火散发着热气,林子里密集的蚊子攻击着我们,柳霞唱歌、流泪,喝得坐不稳当,直接从木桩式的凳子上倒过去,后来她现在的伴侣老翟把她搀回帐篷,我们看见柳霞走前麻利地把桌子上的一罐啤酒装进口袋里,让我们忍俊不禁。

土狍也唱歌给我们,忽然我就想起《爱丽丝漫游奇境》里面一个场景:疯狂下午茶那个章节,疯帽子先生那一段,仿佛正是此时我们的样子。

太阳落山,我们也准备睡觉了。

在林间土狍的帐篷里,我和女儿挤在一个床上睡,土狍和宋老师挤在一个床上睡,道爷睡在最里面那个最珍贵的床上,中间的炉火一直燃着,即便是夏天,森林里的夜晚还是很冷的。

我听她们一直聊着久不见面的话题,亲如姐妹,土狍看中了宋老师这次穿上山的一件衣裳,宋老师脱下来就送给了她。

林间的夜晚静谧无声,不知道有没有野物在远处窥视着我们?我因为疲劳睡得香甜。第二天早晨醒来,听早就起来在林子里转的山丹夫妇说,夜晚的星星特别美丽,让他们感到震撼,我觉得好遗憾,错过了如此纯净之夜的洗礼。

然后我们就发现昨天我们带上山的啤酒少了一件,他们说一定是更早起的柳霞把酒藏起来了。不一会儿,柳霞若无其事地来到我们的帐篷里给我们道早安,笑容可掬地说:“早上好!”非常亲切礼貌,样子十分憨厚可爱,与昨天晚上的柳霞判若两人,是更加本色真实的她。

柳霞对驯鹿的热爱真是让人动容,营地里留着一头驯鹿,因为脚受伤了,每天都是老翟给这头驯鹿治疗。可是那天早晨,老翟因为头一天晚上喝多了,一直没起来。柳霞担心着那头病中的驯鹿,她把注射用的药和注射器都拿出来了,让我帮她调药,帮她把青霉素溶解抽进注射器里,但是让我给驯鹿注射还是让我打怵,尤其是给动物用的注射器非常粗,我不知道怎么扎进驯鹿的身体里去。

柳霞一直说,它多可怜啊!

老翟终于起来了。土狍我们几个一起去鹿圈给那只驯鹿打针,土狍控制着它,老翟麻利地给驯鹿施治,我们看到那头驯鹿的脚肿得变形了,据说是在山上被偷猎的铁丝缠住了脚。我发现鹿圈里也烧着一盆火,问柳霞为什么,柳霞说是为了给驯鹿熏蚊子的。他们的确把驯鹿当做家人一样看待。

就在柳霞难得清醒的那天早晨,她在那堆要烧火的木材里给我挑了一张桦树皮,告诉我哪里像眼睛,哪里像云,哪里像月亮……

我后来千里迢迢带回了这张桦树皮,因为这是柳霞给我选的,她的音容笑貌就浓缩在这张桦树皮上。

维 佳

在没有见到维佳的油画之前,我实在很难想象面前的这个酒气熏天的男人有什么了不起。他穿着肮脏的衣服,坐在那里总是问我女儿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们上山之前,他们好像刚刚发生了一场“战争”,土狍对宋老师说维佳要打她,见到宋老师就抱住她哭起来,但是不一会儿就在宋老师的劝慰下,他们又和好如初了。

据说维佳身上的酒气可以驱蚊,没有蚊子或是其他小虫会咬他。但是酒还是损害了他的健康,好像他已经不能上山去驱赶驯鹿回家了。那天他也没有施展他诗歌方面的才华。也是的,谁会对刚见面的陌生人就来上一段诗啊。

疯帽子先生般的维佳和我们一起围坐在夕阳中的蓝帐篷下面继续喝酒,我时时会担心他会撒酒疯,因为我对我父亲当年的状态实在太熟悉了。

第二天早晨,宋老师说服已经清醒的维佳给我女儿画一幅画,说他昨天答应过给小孩画一幅的。维佳说,哪有什么小孩?我们找好了桦树皮,给了他一根碳素笔,他说,画什么呢?我们说,画驯鹿吧!

于是他惜墨如金地画了两只驯鹿。

后来在敖乡艺术馆,我们看到了维佳的油画,那种明净温暖,那种美好的情感,那种独特的魅力彻底把我们征服了。这个隐居在深山里的大师,他的作品简直是无价之宝。简直就是梵高再生。

从他的画里,能够看出他对森林的热爱,对林中每一束光线的迷醉,对他们这个族群生活细节的准确描摹,在他的画中看到那个桦树皮船,在激流河中静谧的样子简直有如置身天堂,维佳懂得桦树皮船只有在大自然中才是具有生命的,与周围的环境容为一体的。我想象他从小生活在大自然中,那些独特的林地瞬间一一落入他敏锐的心灵,在他的心里发酵着,大自然选中了他为自己代言,为他的民族代言。于是他听从天意,把他的情感全部泼洒在画面上,以他天赋的才华描绘了他们这些林地居民在森林里不为外界所知的生活,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事情。

我后来从顾桃的纪录片里看到维佳更年轻时候的样子,他诵读他的诗歌,完全像是一个巫师在替神灵代言的样子,因为那样的流畅、不假思索仿佛并非出自他自己的认真构思,只是通过他的身体这个大自然的传声筒传达给了我们——

我记得幼时跟母亲沿敖鲁古雅河而上\骑着驯鹿来到了乌力楞\在那里我看到了姥爷和姥姥\他们把我举在半空中\不停地旋转

我记得那时候的人们\与大自然交谈\仿佛它也有灵魂

我还记得\他们向着东方火红的太阳\唱起了感恩之歌\歌声包括鄂温克语言的全部美丽

我还记得\我乘着桦皮船沿敖鲁古雅河而下\来到了激流河\激流河的两岸\一面日出一面日落\他们乘坐桦皮船赞美\东方的日出\西方的日落\他们用歌声赞美辉煌的宇宙\赞美大兴安岭的月夜……

后来得知他只去中央美院进修过一年的时间,学习绘画,但是因为无法适应城市及学院式的教学而返回山林,回到自己的族群里。多亏他离开了,否则我们想必看不到他的这些发自天性的杰作。

有关他的传说都十分经典,比如他也曾参加工作,做过狱警,然后他擅自把同族老乡放出监狱和他一起去饭店喝酒,比如收缴猎枪的时候,他不肯,一直逃一直逃,直到山顶无路可走的时候毅然抱着自己的猎枪跳了下去,多亏一棵大树接住了他……那是不是山神的护佑呢?比如也曾经有女子爱慕他的才华,把他接到海南生活过几年,最后还是因为他无法离开他的山林而放弃了温柔之乡……那是不是山神的呼唤呢?总之,一切的一切,都驱使着他成为这个族群的言说者,我敢于断言,维佳无论怎样生活,他的这些杰作都会以他的独特性在中国乃至世界美术史中占据一席之地。当年我曾经感叹,有谁来保护这个任性的天才?今年我得知他结婚了,终于老天又派了一位守护天使来到他的身边,但愿他一切安好。

当我们读到维佳这样的诗句,怎能不被深深打动呢?又有谁能够替代这个特殊的族群这样的表达呢?只有他们自己能够——

罐子里的北满森林\窗台上的几个烟头\枝叶上的几多花瓣\春天的雨不来夏天也不来\秋天的鲑鱼还怎么回来\我曾看见湿漉漉的鹿角上人群幽灵般闪现\带走了白桦\带走了北满的森林\如今我两手空空\长满了青苔\一只用来喂鹿\另一只用来怀念\可是啊,阿玛\没有鲑鱼我们该怎么生存

——《北满》

今年四月无雪\扎喇吞枪自杀\过了五月才把酒喝完\六月下葬\挖坑掘折了腰刀\七月猎犬走了就没再回\八月无事\九月熊在地里掰苞米\十月去扫墓\烟头点着了扎喇\十一月女人们先哭了\十二月北边的亲戚来了\一月萨满唱起神歌\熊跑过来要酒\二月汉人过年\三月我们想念扎喇\四月有熊吞枪

——《扎喇》

柳 芭

在敖鲁古雅,我没有看到一张柳芭比较清晰的照片,可是她的气息无处不在。在敖乡博物馆,我们看到了她创立的那门独特的艺术——兽皮画,不大,只有一幅,和她的自画像挂在一起。

有关柳芭的传说我得闻更多些,也更早些。她的经历无疑给这片森林带来更多神秘的色彩。她在世时拍过一个纪录片《神鹿啊神鹿》曾经给我极大的震撼。一个标准的天才艺术家无法适应现代文明而自我毁灭的故事。比如她曾经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曾经在出版社工作,她的作品曾经被大英博物馆收藏,可是世俗中的一切都让她无法适应,因失去爱人而崩溃,从此开始酗酒而无法自拔,无法工作。只好回到自己的族群里,回到森林中。在疗愈身心的过程中她从母亲巴姨缝制的皮制品中获得灵感,创作出了兽皮画,靠毛色的变化表现这个族群的生活样貌。被惊为天人。

她在世时身边的人都是知道她是天才这件事实的,也在尽全力保护着她,可是那种宿命仿佛任何人都是无法抗拒的,眼看着她滑向那片虚无之地而无能为力,在一个林中月夜,她不幸失足落水溺亡,想想也是十分悲戚的事情啊!

我后来在为他们姐弟专门存放作品的艺术馆,得以见识了柳芭的才华,她真的像一颗璀璨的流星划过夜空。不同于弟弟维佳的画,柳芭的画自带一股忧郁气息,画面偏蓝色,有着那种对外界事物的不安和悸动,但是那种独特又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她笔下的月夜散发着神奇世界的光,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般。想必那些超凡脱俗的林间月夜无数次地诱惑着她,让她不断描摹并深陷其中,最后与这样致命的月夜融为一体。万幸的是她仙去之时留下了这些作品,为我们带来了仿佛另一个世界的消息。

想必这些作品一定可以代替她在这个世间活下来,或许永生!

柳芭留下来的,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儿。我们有幸和柳芭的妈妈巴姨和她的女儿一起吃了个午饭。看着她女儿,我不忍心多拍她,只用手机拍了几张,实在不忍打扰她难得的宁静。

我听说这孩子小时候经常呆在她醉酒后躺在大路上的妈妈身边,无能为力,只有默默等着妈妈醒来。很难想象这孩子的童年都经历过什么,也许,只有我这个曾经有过酒鬼父亲的人才能懂得。

巴拉杰依

巴姨的名字叫做巴拉杰依,大家都叫她巴姨。她是几个特别孩子的母亲——柳芭、柳霞、维佳。还有一个叫做果佳的,早夭。她现在还是使鹿部鄂温克人里硕果仅存的三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之一。每天,领导和名人还有游客走马灯似的来看她,大概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吧,因此刚开始接触她的时候觉得这是一个很骄傲的老人。

我不知道怎么和她交流,一开始我极力夸奖她那特别的挪威枕头,她说,谁来了都要和她的枕头拍照。

后来,我翻出刚在山上拍的维佳和柳霞的照片,面对她思念的儿女,巴姨渐渐露出属于母亲才有的笑容,很慈祥。

中午的时候,巴姨和柳芭的女儿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她穿着一件咖啡色的连衣裙,刚开始是不容易被人察觉的,仔细看,才发现那件裙子非常时尚,非常考究,她配了一双短靴,特别漂亮。我们才发现老太太的审美趣味真是不得了的,所以她才有这样不同凡响的儿女。

巴姨是他们鄂温克人里难得的非常智慧和充满理性的人,她的画也与众不同,很难想象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画的。她自己做的民族服装,也非常高贵漂亮。

那次听说她在撰写回忆录,而今年,这部让我们充满期待的书已经出版了。后来我才听宋老师说,当年巴姨特别想让我帮她做一下文字的润色,只是我那几年生活在巨大的生与死的挣扎里,宋老师没有忍心告诉我。据说巴姨为此对宋老师非常不满。我听说之后却感觉欣慰,没想到老人能够如此信任我。

……

刊于《民族文学》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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