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想干什么鄂温克少年说,讨老婆生娃放
△寻找未被污染的云彩。
我问:“你怎么不上学?”
他说:“上学哪有放鹿好玩。”
我说:“长大后你想干什么?”
他说:“讨老婆生娃放驯鹿。”
这个流着一半汉族血液的男孩,完全“鄂温克”了。我不愿过多评说,“齐家治国平天下”与“娶妻生娃牧驯鹿”的思维孰优孰劣,?一时?有种莫名的震撼与茫然。
撰文何不为
1砚台适合读书人
根河,蒙语“葛根高勒”的谐音,意为“清澈透明的河”。海拉尔北端的县级市,地处大兴安岭北段西坡。平均海拔千米以上,系中国纬度最高的城市。
面积2万余平方公里,人口不到16万。属高寒冷地区,年均气温零下六度,极端最低气温零下49度。冰冻期天以上,境内广布永冻层,个别地段30厘米以下便是。
东邻鄂伦春自治旗,西接额尔古纳市,南连牙克石市,北与黑龙江漠河、塔河两县接壤。全市无农牧业,下辖八大林场,林场职工约八万,林业是该市主要的经济来源。
年,职工人均月纯收入余元。经济极不发达,民风十分纯朴。夜幕降临,于市井小店,多见三五汉子猜拳行令,吆五喝六闹酒。
二哥的母亲、弟弟、姐姐,均生活在根河。
第二天,我与二哥去看望他母亲。老太太年逾古稀,身板硬朗。中秋只差几天了,我送了母亲和兄弟、姐姐一些月饼,封了个大红包给老太太。
他们一家子十分热情,做了很丰盛的菜,包了饺子。
道别时,老太太送我一对龙凤砚台,说这东西适合我这样的读书人。砚台不是古董,系近代工艺品,但做工古朴雅致。我婉拒再三,老太太执意不允,我只好收了。
2当年残迹行军灶
二哥的发小李三胖子,是根河木材储备库司磅的当家。二哥找到他,说湖南的作家采风来了。三哥找来了三分场的杨光荣场长,杨场长生得十分彪悍,一米九出头的大个,国字脸,眉浓眼亮,声若洪钟,气宇轩昂。
三哥在他面前颐指气使,杨大哥诺诺连声。转眼杨场长电召一北京切诺基至,对我们说:“把你们那破车扔这,换咱家吉普进山。”
场长叫司机滚蛋回家,自己操起方向盘,说要给我当司机。杨大哥老家哈尔滨人,早年林学院毕业分来根河,找了个蒙族额吉,生了一双儿女,大女儿在沈阳东大读书,是我的小师妹。儿子明年高考,成绩根河全市无匹,目标直指北大。
一路颠簸,我们来到了兴安岭腹地。大兴安岭在我的想象里是崇山峻岭,挺拔巍峨。不料初见其容,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深秋的林海,透明度极高,浓密的白桦和樟子松似列队的士兵,整齐有序。林子里没有南方常有的草本植物,灌木也十分稀少,大概是弱小的生命不足以抵御长达七个月的严寒。
山峰少有陡峭,山脉绵缓,山顶平坦,山顶之间高差不大,粗看似在同一水平线上。我没有去过叫奶头山的地方,但以之呼这些无名的山包,却也名副其实。这种山包,在南方那就算不上是山,甚至连丘陵也不算,就该叫土包子。
开了两个来小时,杨场长叫我们下车,说在这附近,他发现一古迹。我们走不远,见林子里有一些古灶,整齐列成一队,有八九个之多,石头砌的很规整。许多年过去,灶形依旧清晰可寻。不远处,有一独立的较小的灶。
杨大哥说:“这应该是大汗行军远征留下的。”我细细看了看,帮他分析:这儿应该比较长时间地驻扎过一支小规模的武装,如果是路过,不会把灶砌的如此规整结实。每个灶大概供应一个十夫长的部属,算来也就一百来号人,有一个级别不低的统领。分灶吃饭,应在千夫长以上。
成吉思汗自室韦起兵,横扫漠北欧亚大陆,此处既非战略要地,亦非城镇防御之必须,周围又无囤粮囤物痕迹,况且这点人马也不足守卫军需,定非大汗部属。想来应当是部族战争落败一方,避祸于此。
二哥、三哥都以为我说的有理。只有杨大哥觉得我毁了三分场攀附大汗的荣光,不以我说为然。
3整羊落肚瓶成林
△司磅三哥
驱车转道,时间己过晌午,我们来到了三分场场部。三哥告诉我,三分场有万多名职工,设备人员均是根河林场的老大。
场部架势不小,占地有二十多亩。前面小河漂过,后面群峰簇拥。几排房子全木结构,没有一处水泥钢筋。仅球场里木篮球架子上,钉着一对生锈的铁圈。
看得出杨场长早有指示,新宰的羊,仍遗痕迹。三个客人,陪客十几个,差不多齐聚了场部的头头脑脑。席分两桌,羊肉以外,十多道干鲜山珍走兽,还有两道鱼。许多年过去,忘了那些菜名,只记得鹿蹄的硕大,冷水鱼的甘鲜。
我托辞不善酒,兄弟们劝了几下特许我对付饮料。那顿酒,直喝的瓶瓮成林,整羊落肚。二哥不辨南,三哥不认北,日薄西山,寒风骤起,一屋子男子,东倒西歪。
我抽空求林场文书陪着,沿场部前面小河,遛弯走了不近的道。傍晚返回时,十几条汉子九成趴了窝。只杨老大留得半分清醒,叫伙房包了饺子,对付残羹吃了晚餐。饭后便睡,一夜无梦,足足睡了十多个小时,那是我记忆中最甜美的睡眠。那么恬静,那么怡然。
第二天,天刚破晓,文书替我打来了洗脸水。早餐极其丰盛,原班原位两桌人,汉子们个个精神抖擞,生龙活虎。十几道碟,盛着些珍奇腊味,还有珍稀白蘑。主食是面条、馒头、包子、饺子,居然还有蛋糕和牛奶。那盘辣椒炒羊肉,是昨晚我传厨房的手艺。
这架势,杨老大一半是巴结李司磅,一半肯定是把我做大作家款待,弄得我极不自在。说了一桌子客气话,发了一大堆请大侠们南下观光的白帖子。
吃完早餐,大哥、二哥、三哥继续领着钻林子。
中午时分,密林深处,突见炊烟。走近一看,原来有户人家,却是一汉族汉子张二愣,携了他鄂温克妻子、儿子,在这里驻扎谋活。
说是人家,其实就一绿一白两个大号军用帐篷。主人们脚着桦树皮鞋,桦树皮帽。男主人下着绿军裤,上着烂灰T恤,脸上是那种连冻带晒的红晕。木头栅栏圈着十来只驯鹿。远处,一头山羊领一小群绵羊在啃草根。帐篷边,栓着两匹枣红马。
△二愣一家。
此处是杨爷地盘,看得出二愣子对他的尊敬。前烟后酒,伺候的十分殷勤,我喝了碗驯鹿奶,腥里带着酸。二愣子转背拖只羊宰了,剥皮冼净,剁成大块,取大锅烧水煮上。又取出些干的鹿、犴胸脯肉炒了,取出一桶马奶酒。中午,几位哥哥,肉多酒少,大快朵颐。
饭后,我与十多岁的小二愣子聊了几句。
我问:“你怎么不上学?”他说:“上学哪有放鹿好玩。”我说:“长大后你想干什么?”他说:“讨老婆生娃放驯鹿。”这个流着一半汉族血液的男孩,完全“鄂温克”了。我不愿过多评说,“齐家治国平天下”与“娶妻生娃牧驯鹿”的思维孰优孰劣,?一时?有种莫名的震撼与茫然。
临别,我拿出元换了些二愣子的鹿茸、鹿鞭。杨爷扔下元和一句话:“下雪时给我滚山下去!”
后来,我知道,一头成年驯鹿可卖近万元,一匹马可卖小千元,一只羊二百元。射杀一头三级野生动物关半年,私自砍伐一棵十年龄白桦关三个月。那个冬天,二楞子不一定下了山,汉人的狡黠,使他不会看着那群驯鹿吃不到白桦林下的苔藓。
4天外来客陨石坑
下午,驱车驶进一过火林地。火,是草原和森林的天敌。入秋以后,呼伦贝尔火禁极严,经常可见各种站卡,收缴香烟洋火打火机。草原人大都自觉,只有我们这些外来异族,不知火的凶险。这大片过了火的林子,便是去年进山的游客抽烟作的孽。
残存的树木已砍伐殆尽。杨大哥领着手下,植下了新的树苗。我们来到了一处四周峰绕的小平原,平原的中央,兀立着一小片幸存的白桦林,大约有数百个平方。这便是今天杨场长带我来的目的。
走近细察,这是一个近圆形地域,周边一圈突显的土堤。正是这道土堤挡住了大火,留下了中央的树林,逃过火劫。
杨大哥要我分析这土堤的来历。
我仔细地研究了周边地形,根据土堤的不太规则以及树桩年代,旁边碎石成份复杂,可明显看出是非同时代、同成因的岩石。
我给出了以下结论:此处不宜人居,定非取水所凿之湖;此处不宜排兵布阵,堤少石多土,定非军事据点;周边石块成因复杂,当系天外来客到访,撞击地表,砸出深坑,引发大迸裂大火灾。一句话,此系陨石坑!依周边树龄分析,此坑当成于数千上万年前。能砸出诺大一坑,当时高温大火定使周遭数十平方公里草木成灰。远处树种推移,小鸟衔种,不历数千年,周遭难见百龄老树。
杨大哥频频点头,称将上报县里,在此处建保护性景点。
傍晚赶回场部,重复昨天的故事。其实,看别人喝酒,也蛮有意思。
△场长、三哥和我,在陨石坑。
5推食解衣如基友
第三天,杨场长带我参观伐木。那种现代的伐木,没给我留下很深的记忆,半机械化的操作,壮观是壮观,但缺少一种震撼。
倒是他讲起早些年的伐木,令我特别神往。那时,伐木只能在冬天。坚硬的雪地,是的,零下几十度的雪地可以用坚硬这个词,马车可以四通八达。伐木工人全凭人力伐来远比今天大许多的树木,用马车拖回,那种景象一定非同凡响,不可复睹。
翌日,天还未亮,我们驱车前往著名的木屋度假村。那是一个坐落在龙泉河畔的安静所在。
龙泉河有个美丽的传说
"远古时,北海敖顺龙王的小儿子,偷偷跑出宫外,吸纳了兴安百川的精华和万里林海的灵气,到曾经是古北海的大兴安岭老家游玩。
一天,它来到根河上空,往下一看,只见宽阔平坦的河谷中森林茂密,草丰花艳,烟波浩淼,云雾缭绕。一时?着迷,落在河边玩耍,流连忘返。时值夏旱,长时无雨,小青龙玩耍的地方水浅,很快便被蒸发掉了。
龙翔浅水遭虾戏,小青龙卧在那里被太阳晒的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碰巧有位鄂温克老阿爸,打猎经过,见状心生怜惜,便用身边桦皮桶从山泉中打来泉水浇向小龙,小龙得水醒来,拼命挣扎,把身边土地砸下一丈多深,两边的泉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一会儿就形成了无边无际的水面,小龙借势飞去。
龙卧的痕迹变成了河,人称“龙泉河”。半山腰上提水的山泉,便叫龙泉。河水因为龙的体温影响,数九寒冬也不结冰,非常奇特(拦水坝前水面不结冰,当然是因泉水水温所致)。
"度假村傍河依山而建,景色极佳,山间樟子松与白桦相间,清澈透明的龙泉河蜿蜒曲回,林荫小路曲径通幽。木屋度假村纯木建造,造型别致,线条流畅,色彩明快,古朴典雅。悬索吊桥凌空飞架,有原始的粗犷浑厚,也不乏异国风情。
朝阳喷薄,木屋笼罩在山林梳理后的万丈霞光里,新鲜的空气,轰鸣奔驰的森林小火车,鹿拉的雪橇,仿若走进了神奇的梦幻世界。看层林尽染,采林中山珍,实在让人流连忘返。
这里养有20余种野生珍稀动物,可在林下追逐梅花鹿,能欣赏到珍禽的美丽、黑熊的憨态可掬。
晚上,我们就住在这神话般的地方。
第二天下午,我恋恋不舍地与木屋道别,返回根河市。我请杨大哥在市里订一家最有特色的酒店,我要回请三位哥哥。
在旅馆睡了一觉,二哥接我去餐馆,那是家占地很大的饭馆。杨大哥真不赖,菜已点妥,酒亦备好,四人落座,我说了体检的事,不管肝了,?今晚?一醉方休。
四人喝了几十瓶,是那种75ml的药酒。闹腾至半夜,我要埋单,杨大哥坚决不允,说:“知道这店谁开的?咱弟。自家吃自家,能掏钱吗?麻溜儿的回去睡觉!”
我知道没法和他论理,去二哥车里拿出我在海纳尔买的羽绒大衣,强塞给他道:“无以相赠,尔推食食吾,余解衣衣汝!”大哥笑着说:“你这么短,我能穿吗?”我说:“你爱谁谁,痛快儿的!”店家杨二,与我差不多长短。
那天晚上,送衣以后,还喝了不少。怎么回的旅馆,现在不知道,当时也不知道!这也是我喝酒史上,醉生梦死最严重的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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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向海拉尔,我准备为自己孤独的灵魂找一处寄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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